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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3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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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阮珍珍提及的,所謂寄住在她家中的那個遠房妹妹——阮覓,此時正一臉假笑。

想她也是經歷過事的人,怎麽會錯得這麽離譜?

還是說面前這個人走錯了片場?

自從魏驛藺說完那些話,阮覓就陷入沈默。

“我和你離得這麽近,你未婚夫不會生氣吧?”

“你這麽好,你未婚夫真幸福。”

“我從小一個人長大,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。”

古代人民對綠茶知之甚少,稍不留心就會著道。但前世,綠茶話術可是火出圈了,阮覓聽著聽著張口能來五六句,怎麽能不熟悉這個味兒?

到了此時,阮覓不得不承認,她,翻車了。

正巧陳家這邊的丫鬟找了過來,阮覓一臉鎮定同魏驛藺告別,仿佛沒有聽到他剛才說的那些話。

而魏驛藺也沒有做多餘的事,好似一切真是只是他的肺腑之言,遙遙看著阮覓遠去,然後露出個十分純良的笑,嘆息般輕聲道。

“跑了啊。”

阮覓走出去一段距離,一路上都在裝腿腳不便一瘸一拐走路。實在裝不下去了,她彎下腰摸了摸自己的腳腕,然後一臉驚奇,“不怎麽疼了,你先去忙,我在此處歇會兒便行了。”

那婢子猶豫著,“還是攙扶您去前頭坐會兒吧,不遠處就是蓮池了,人多熱鬧。”

或許是怕等會兒出事被找麻煩,婢子極力勸說阮覓到前頭去休息,阮覓無法,只能苦哈哈裝著一瘸一拐的樣子往前走,那模樣艱難得猶如一匹瘸馬千裏尋親。

好不容易到了蓮池,看著阮覓坐在人群旁邊,那婢子才放心離去,阮覓也松了口氣揉揉自己的腰。

此處蓮池,人群本該被池中舒展花瓣的荷花吸引,阮覓粗略看了下,卻發現他們的目光總是往一個地方看去。

嗯?

阮覓看熱鬧的心頓時覆蘇了,扭頭看去,然後一下便看到了被眾人簇擁在中心的阮珍珍。

笑得矜持,仿若群星中的皎月。

哇哦。

阮覓神情淡定正準備吃瓜,隨後就見阮珍珍遙遙一指,指中了她,那張抹了阮覓看不懂的東西的嘴一張一合,道:“那就是寄住在我家中的遠房妹妹。”

嗯?這又是什麽新花招?

阮覓有點跟不上這股泥石流噴發的速度,歪了歪頭。

“珍兒,覓兒。”阮母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,讓她們兩過去。

圍在阮珍珍身邊的人視線在阮覓的眼睛和阮母之間徘徊,面上笑容也從一開始的熱絡變得有些意味深長。

兩人走到阮母身前,阮珍珍先笑著過去挽住阮母的手,營造出了親熱一家人的氛圍,將阮覓排除在外。

阮覓故意做出似笑非笑的模樣,目光在阮珍珍手上慢慢打轉,瘆得阮覓手上瞬間起了雞皮疙瘩,臉上笑也勉強。

在阮父的帶領下,他們逐漸遠離旁人的視線,走到一處幽靜處。

“這究竟是怎麽回事?”阮父發問。

他看起來生氣,實則心中早已盤算了好幾輪。自從上回宴請四皇子,阮珍珍遭到四皇子的訓斥,他就對這個女兒有些失望了。沒想到這一次,阮珍珍竟然能同這般多官員子女說上話,還隱隱成為他們之中的焦點。、

方才阮奉先看了下,那可都是些手掌實權的官。

阮奉先上回沒能升官,一直認為是自己在朝中人脈不足,要是給他給機會同這些官員熟絡起來,那豈不是……

因此,阮奉先對阮珍珍的態度更加緩和了,阮珍珍自己也感受到了這種變化,悄然勾起嘴角,很快又落下,換上個不好意思的表情。

“方才侍郎夫人問我是否是均衣哥哥的妹妹,女兒想著父親您曾說過,侍郎於您官途有益,且女兒本就是均衣哥哥的妹妹,這話也沒錯,便應了。”

聽到“侍郎”二字,阮奉先端著他的架子,呼吸卻重了幾分,掩飾般道:“後頭可還問了你什麽?”

“聽聞均衣哥哥寫了封信與陳氏,說賞蓮會這日,將攜妹至此。眾人仰慕均衣哥哥,便對信中所說的妹妹十分好奇。因著前頭已經同將軍府、侍郎府、鎮國公府的幾位夫人相談甚歡,幾位夫人也很是喜歡女兒,後來一聽聞女兒是均衣哥哥的妹妹,她們便將女兒當成均衣哥哥信中所說的那位妹妹了。”

言下之意便是,她阮珍珍可不是故意頂替這個身份的,誰叫她得那幾位夫人的喜歡呢?人家硬是覺得她是。這可是沒辦法的事。

阮覓在心裏頭給她翻譯了一下,也覺得她今日說的話水平頗高,或許自己改日可以學來試試。

無時無刻都在學習的阮覓望天摸了摸下巴。

“那你方才為何指著覓兒說,她是你遠房的妹妹?”這個是阮母關心的事情。就算她不喜歡,可終究是自己生出來的,一下子在阮珍珍的話裏,就變成了別人的,實在荒唐。

阮珍珍有話說了,委屈極得眼淚在眼眶裏打轉。

“當時那幾位夫人那般說時,我想著父親,便一時沒有否認。可後來轉念一想,均衣哥哥信中所說的,可能是覓兒妹妹。但那時候經那幾位夫人的口,誰都以為我是均衣哥哥說的人了。女兒也不想騙人,背上這等罵名,可是、可是一想起父親母親與珵兒,我便只能扛著這個名頭,與她們交談起來。”

阮覓再次無聲替阮珍珍翻譯:我可沒有騙人,我都是為了父親你的前途著想,才冒了這個風險,受了這麽多委屈啊!

阮奉先果然露出了滿意的眼神,“你向來是個顧全大局的孩子,受委屈了。”

旋即,他又像平時那樣,端起一家之主的樣子,將這件事拍板定奪,“這件事就這樣定了,從現在開始,均衣信中說的人就是珍兒,你可懂?”

最後面這句話是對阮覓說的,可並不是在問阮覓的意見,而是警告她不要亂說話。

至於阮覓拒絕,阮奉先從未想過。他這個女兒木訥愚笨,但孝心做不了假,從來不會違逆他。

故而阮奉先並不擔心,只是想到阮均衣有些遲疑,不過總歸是一家人,阮均衣還是敬著他這個叔父的,到時帶珍兒去拜訪一回便是了。

這四個人,面色各異。

阮覓是面無表情,阮奉先是自負自傲,而阮母則是偷偷看了阮覓一眼,心裏頭總覺得依著阮覓的性子,這件事不會這麽簡單算完的。

阮奉先沒有見過阮覓鬧起來的樣子,阮母可是嘗試過的,心裏頭後怕,現在還隱隱防備著。

反倒是阮珍珍傷疤好了不怕疼,得寸進尺,“妹妹怎的不說話?難道是覺得我搶了你的好處,心裏頭不開心?”

典型的得了便宜還賣乖,要讓阮覓親口說把這個身份讓給她。

阮母在一旁聽著,心驚膽戰,生怕待會兒阮覓就鬧起來,她真是被鬧怕了,偷偷往外挪了幾步,遠離戰場。

沒成想,阮覓事不關己,可有可無,像是剛剛打了個盹,“啊?什麽?可以啊。”

十分無所謂。

阮母震驚,阮奉先滿意,阮珍珍詫異極了。

“你們難道以為我會這樣說?”阮覓臉色一肅,看傻子一樣看著那三人。

還是阮奉先先回過神來,勃然大怒:“誰教你這樣說話的?不知禮數!現在就滾回去面壁思過,什麽時候學會說人話了再出來見人!”

劈頭蓋臉一頓痛罵猶不解氣,阮奉先陰鷙盯著阮覓。

竟敢違逆他,看來是太過縱容了,是該給些教訓。

阮奉先揮袖,等著阮覓求饒。

可阮覓並不怕他,先前忍氣吞聲只是苦於沒辦法,現在現成的機會送上來,誰不用誰傻。

不過也不能讓阮珍珍撿了便宜,於是阮覓眉毛一皺,幽幽嘆了口氣。

她還未開口,阮母便有些似曾相識的感覺。

開始了開始了,她要開始了。

“父親好好想想,難道事情真的如姐姐說的那樣好?若是真的能讓父親您官運亨通,光耀我阮家,就算讓我孤家寡人流落天涯又有何妨?可是均衣哥哥他並不是能輕易說動的人,若是他怎麽都不肯配和,到時候可怎麽辦好?咱們阮家,還不是成了個笑話?”

阮覓現學現賣,模仿阮珍珍剛才說的,再次讓阮奉先動搖。

“那你說怎麽辦才好?”

“父親您才高八鬥政績卓越,缺少的只是一些助力而已。我這兒有一計,可以讓父親您盡情施展才華,不過需要姐姐的配和。”阮覓意有所指看向阮珍珍,意思再明白不過了。

阮奉先被捧得高興,再次露出他的劣根性,直接替阮珍珍決定,“你姐姐定會配合你的,不必擔心。你們姐妹倆助為父,也不枉我十數年悉心教導。”

他一副覺得不管誰為他做犧牲都理所當然,還勉為其難施舍一句誇獎的樣子,可笑極了。

阮覓木著臉攬住阮珍珍的肩膀,找借口飛速離開。

“有些事情需要同姐姐商量。”

阮奉先大氣擺手道:“去罷。”

阮覓手勁兒很大,攬著阮珍珍的肩膀讓她幾乎動彈不得。她像個強盜,把人拖進偏僻處,然後露出惡笑:“說說,存了多少銀子?”

“妹妹問這個幹什麽?”四下無人,阮珍珍感覺一陣涼風掠著她脖子而過,求生欲使她非常想往後退。

可阮覓哪兒能讓送上門的人走?牢牢攥住阮珍珍肩膀的手一直沒松開,還假裝安撫地拍了拍,“姐姐怕什麽?”

咧開嘴笑,笑得恐怖。

“我當然不會幹什麽,只是想同你做一筆雙贏的買賣罷了。”

阮珍珍警惕,“什麽買賣?”

這個時候她倒是不裝可憐了,約莫早就知道阮覓不吃她那招,而且這邊也沒有旁的人充當觀眾,演起來也沒有用處。

“你不是想要當咱們那均衣哥哥的好妹妹嗎?我可以什麽都不說,如你所願。”阮覓把均衣哥哥四字拖得老長,果不其然看到阮珍珍神色變了。

“但你拿到了好處,總得付出點什麽吧?”

本來一切都如阮珍珍計劃的那樣,讓父親母親說服,或者說是強迫阮覓答應這件事,可沒想到阮覓幾句話就說動了他們,所以才讓她落到了如今這樣的地步。

若是讓鎮國公夫人她們知曉這件事,恐怕鱗京再無她的立足之地。

阮珍珍這會兒才想起自己一意孤行的後果,騎虎難下,孤立無援,胸腔裏陡然爆發怨氣。

要不是阮覓,事情怎麽會變成這樣?!

若是她消失了……

不足一尺遠的地方,蓮池一眼望不到邊際,水碧而沈,令人猜不著深淺。

阮珍珍垂下頭,雙眼緊緊盯在地上,手突然往前面用力一推!

……沒、沒推動。

怎麽可能?!

阮珍珍慌忙想收回手掩飾,卻來不及了。只感覺一雙手覆了上來,然後握住了她的雙手,接著一使勁!

“啊——”一道尖叫打破了寧靜,本來就有無數人在關註這邊,此時更是議論聲疊起。

阮珍珍疼得半跪下去,全身痙攣臉色發白。阮覓則順著她半蹲下去,關懷道:“哎呀,姐姐你怎麽了?都嚇到我了真是的。”

阮奉先早在聽到阮覓說這件事就交給她同阮珍珍時,就已經離開了。

至於阮家那幾個庶子同阮珵,更是不在這兒。

“日後再敢動這種壞心思,我便廢了你一只手。”阮覓湊到阮珍珍耳邊,學著她以往說話的風格輕聲細語,甚至有種纏綿的意味。

可落在阮珍珍耳朵裏,簡直如同陰冷毒蛇在耳邊盤桓嘶鳴,嚇得她指尖發冷。

企圖害人性命的心悸之感與身上劇痛徘徊不去。

阮覓的威脅深深紮進她心裏,讓她現在一聽到阮覓的聲音就手腳發軟。

“聽懂了?”

見阮珍珍冒著冷汗點頭,阮覓便放開了她的手,再次攬住肩膀,“好了,繼續來說說生意的事兒?”

“你日後呢,每個月需給我一百兩。那個月,我可以一直守口如瓶,什麽都不往外說。等到了下個月,你需再給我一百兩,我便繼續遵守我的承諾。可若是你哪個月斷了,那契約作廢。”

“姐姐你可是撿了大便宜啊。”

阮覓一臉童叟無欺,直將阮珍珍噎得說不出話來。

就算她能說得出也不敢說,畢竟這一雙從來沒有幹過活的手嬌嫩,被阮覓那樣逮著捏,現在是動也動不得了。

疼痛令人難以忘懷。

“怎麽樣?”

阮覓大有買賣不成立馬就出去說出真相的氣勢,驚得阮珍珍咬牙阻止:“可以!”

然後阮覓收回腳,態度極為和善,“姐姐真是個會做生意的人,承惠一百兩,現付還是賒賬?”

阮珍珍心口痛手也疼,哆哆嗦嗦說不出話。

事情談成,阮珍珍簡直一刻也呆不下去了,立馬從阮覓身邊逃離,跑得飛快。

阮覓站起身故意甜膩膩喊道:“姐姐,我晚上來找你!”

阮珍珍腳下一絆,差點臉著地。

但商人永遠是不會讓自己吃虧的,阮覓撓了撓下巴,想起來好像自己沒說另外一件事。

要是阮均衣自己把這件事說出去,那可同她無關啊。既然同她無關,沒有違反約定,那一百兩肯定還是得給啊!

找到一張半長期飯票,阮覓心情大好。

對突然增多的打量也多了許多包容心,自顧自在那兒吃了點小點心。

陳氏舉辦的賞蓮會倒是不錯,一會兒那些世家子弟寫詩,一會兒又貴女們寫詩。一群群的人被拉出來溜,跟走秀似的。

阮奉先原本就想給阮珍珍打造個才女人設,還在阮家的時候便一直叮囑阮珍珍好生發揮,爭取拿個前三。阮珍珍此時手疼的厲害,卻覺得自己在南泱學了這麽多年,定然不會輸,正氣勢高昂。

水榭寬闊,中有鏤空白山千鳥欄,將此地一分為二,輕薄的細紗從頂上傾瀉而下,使得人影朦朧。兩人處於細紗兩邊,相對而視,猶如薄霧繚繞,極有趣味。

陳氏長女站在眾人面前,笑意盈盈道:“咱們也時常見面,也就不同你們說那些客套話了,快些準備好,咱們樂一番。”

“你這丫頭怪是滑頭。”有人笑她,“什麽也不說就像叫我們準備,怕是想偷懶罷!”

“我的好嬸嬸你可心疼心疼我罷!”陳氏長女作不依狀,讓在場的女眷們捂著嘴樂了。

薄紗另一邊的男子也時不時傳來幾聲低低的笑聲。

她確實是火熱氣氛的一把好手,一些原本想表現自己卻又不想太過主動的人,在她給的臺階下紛紛放松了,便捧場道“阿沁你可是別說了,快些出題罷!”

賞蓮會作詩,是一直以來流傳下來的傳統。每個人聽完題後,在紙上寫下詩作與姓名,再折疊好放入那個紫檀木小匣子中,等幾位位德高望重的夫人將這些詩作一一念完,再由人群進行不記名投票,選出前三。

陳氏長女見眾人都準備好了,清了清嗓子道:“恰是六月,荷開滿池,以並蒂蓮為題,如何?”

眾人無異議。

此時腹內有墨水的,或是在閉目沈思,或是在紙上寫下一閃而過的靈感。而那些對此一竅不通的,則是神色幻變,甚是精彩。

阮覓雖然屬於一竅不通那一類的,卻完全不愁,還有閑心去看別人。

學霸淡定得千篇一律,學渣慌亂的樣子熟練得讓人心疼。

她心下嘀嘀咕咕的,然後就看到了段意英。

段意英正襟危坐,她穿著不同於一般貴女的衣服,袖口束起腳踏長靴,果真如同她的名字一般,英姿颯爽。她坐在凳子上,雙腿應該是微微岔開的,故而雙手搭在膝蓋上的時候顯得老神在在。盯著面前那張紙,沒有絲毫動筆的想法。

自從在魏驛藺那裏翻車,不幸品嘗到茶味後,阮覓就對段意英不感興趣了,粗粗看一眼便移開目光。只是沒想到段意英這麽敏銳,只是一眼的功夫,她就擡眸掃過來。

通常,人們喜歡說一眼萬年,怦然心動,這確實是有道理。

阮覓與段意英遙遙對視,半晌後,朝她友好點了點頭。

沒事兒,都是學渣,不用感到自卑。

要問阮覓怎麽看懂的,那她只能說這眼神太熟悉了。

茫然、疑惑、無趣,甚至還有點犯困!

而對面的段意英不知道看懂了什麽,挑了挑眉,竟也微微點了下她那倨傲的下巴,算是打了招呼。

一柱香的時間快過去了,阮覓施施然拿起筆,刷刷兩三下在在紙上寫完四行詩與自己的大名,然後仔細把它疊好,每條邊都對得整整齊齊。

阮珍珍苦於手疼,而且又想在這些人裏大出風頭,於是一直苦思冥想到了現在。

用腦過度一般來說都會造成心理承受能力降低,阮珍珍好強,同時明白阮奉先想讓她當才女的心思,身上壓力化作山,堆了一座又一座,壓得她搖搖欲墜。

正巧阮覓坐在她身邊,那一氣呵成的架勢,直接讓她……

心態崩了。

一張好好兒的宣紙被磨痕倉促劃開,仿佛雪地裏被潑了桶汙水,突兀得刺人眼。

阮覓疊好紙,還沒上去交,發現阮珍珍在瞧著自己……手上的詩,她突然想起了李代桃僵的橋段,護住自己手裏的詩正氣凜然道:“歪門邪道不可取。”

話音一落,她立馬悠閑悠閑地起身上前,把紙塞進了匣子裏。放詩的時候,又遇著了段意英,她同樣把紙張疊得整整齊齊,沒有一處地方多出來,叫人看了就覺心裏舒服。關鍵是她看到阮覓,再次點了點她那金貴的下巴,轉身時還從鼻腔裏發出點哼笑。

這回,阮覓不懂什麽意思了。

最終阮珍珍還是交了一首詩上去,但看她一臉灰暗的表情就知道寫得怎麽樣了。偏生阮母從來不會看人眼色,來了句,“咱們珍兒可是在南泱進學四年,不說頭名,前三定是穩穩的。”

這一句話,直接讓阮珍珍眼中含了淚水。

你問我為何眼中常含淚水?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沈。阮覓在一旁背書溜得飛起,為她們奉獻無聲的旁白。

“香燃盡,時間到。”陳氏長女手捧匣子,問了句,“諸位詩作可都放在這匣中了?”

眾人都說放了,她便笑著請了三位夫人上前來,其中就有謝氏。

“便幸苦三位夫人將此匣中詩作一一取出,以編號代之,隱去姓名後念出。”

先從匣子裏拿詩的是個阮覓不認識的夫人,她隨手抽了張紙,阮覓一看便知道那不是她的。

疊的沒她齊整。

“一湖碧水映天藍,萬畝芙蓉掩綠潭。並蒂雙開唯獨艷,荷花朵朵已羞慚。”這是第一個念的,所以記為一號。

第二首詩是另一位夫人念的,“紅蓮似火千江艷,綠藕雙花並蒂開。願化相思成一葉,為卿低首到塵埃。”

接著才是謝氏,她等兩人念完,才慢慢道:“我來才見月初圓,兩度池開並蒂蓮。嘉瑞還來非偶爾,懸知連歲有豐年。”

她們慢慢在前頭念,下面的人拿著紙寫下自己喜歡的詩的序號。有的人聽到自己的詩被念到,偷偷往左右瞧,看看有沒有人投自己,看到有,便眉梢含喜,沒有見到,便是愁上眉梢。

阮覓聽著,也能覺出其中的味兒來。寫的有意境的,粗略一聽,便能察覺差距。

又是一張紙被拿出來,是不同於旁人的方方正正。阮覓精神一振,欣賞了一下自己疊的紙,確實不錯,整齊又幹凈。

謝氏緩緩展開,剛看清裏面的東西便被震住,隨後好笑地搖搖頭。

“這是二十七號。”

“六月開滿池,花頭有兩枝。你問共幾瓣,問你知不知?”

眾人一下子沒忍住笑出來,僅有阮覓表情嚴肅,這不是她的,那就是段意英的。

大意了,她竟然更強。

學渣何必自相殘殺?

輪了兩三輪,再次輪到謝氏抽詩。她拿起那張紙,發覺同上一回段意英的那一張有個共同的特點,都疊得極為小心仔細,沒有一個邊角多出來。只是不知道裏頭的詩配不配得上這疊好的紙。

打開,剛看第一句,謝氏就明白了,忍俊不禁道:“這是最後一張,第四十二號。”

“並蒂稀而少,花果美且甜。試問真不真?讓我試才知。”

這同方才那個“你問共幾瓣,問你知不知?”簡直就像同一個人寫出來的。有人打趣道:“可一直都是一人只能寫一份啊,這兩份的,不作數。”

另外一些人聽了她的話,笑道:“讓我們來看看名字不就成了?”

阮覓繃不住了,癱著一張臉感覺到社死。

不會寫詩是她的錯?

正當這時,段意英不耐煩開了口:“裏頭有一張是我的,怎麽了?”

頓時沒人說話了。

謝氏淡淡看了段意英一眼,出來主持大局,“如今詩作均以念完,諸位若已選好,便將紙條再次放入匣中,方便計票。”

剛才差點就被“扒馬”出醜,不過還好只是虛驚一場。阮覓心想著,反正也是不記名投票,那她投誰都行,包括投她自己。

不然到時候誰名下都有幾票,只有她什麽都沒有,那多寒磣啊。

於是阮覓大手一揮,在紙上寫下個四十二。

至於她想不想得前三,阮覓當然不想。

此次所有詩作,前三名的詩會被拿出來供眾人傳閱。阮覓還是懂得害臊的,讓人知道那大白話是她寫的?笑話,怎麽可能?

一人有三個名額,要分別寫三個不同的號碼。阮覓在寫完了自己的號碼後,還寫了十六號,三號,這些都是她覺得不錯的。

寫完後很痛快交上去,坐在那兒等待結果揭曉。

而與阮覓的幹脆利落不同,水榭中絕大部分貴女此時都猶豫不決。

在鱗京,段意英的名聲可不怎麽好。身份高貴是高貴,但性子太過陰晴不定。旁人經常在不知情的情況下惹怒她,隨後被找麻煩。因而許多人奉承她,卻又害怕往她跟前湊。

前些年段意英從來不參加賞蓮會,僅有今年來了。故而她們並不知道,這位身份高貴的福安縣主,竟然寫詩連五歲小兒都不如。要是早知道,就算給她們一百個膽,也不敢這麽明目張膽開口嘲笑。

那些笑了,或者是說了話的人心中惶恐,拿著筆的手都在發顫。如今想要彌補,只能福安縣主的詩送進前三,顯示她們對福安縣主的尊敬!

福安縣主入了前三,心情一好準不記得找她們算賬。

但是有兩首詩,哪首才是福安縣主寫的?實在難以區分!

有個人靈機一動,想到每個人可以寫三個序號,那把四十二號同二十七號都寫上去不就成了?

眾人沈凝的臉色漸漸放松下來,顯然都想到了這個辦法。

此時的阮覓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樣子,美滋滋咬了顆果子。然後聽謝氏展開紙條,念道:“四十二號。”

哦,沒事,這是她自己寫的。

“二十七號,十六號。”

嗯?

阮覓停下動作,她可沒選二十七號,她記得這是段意英的。

這時的阮覓還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,只是以為這位投票的人審美清奇。

但接下來。

“四十二號,二十七號,十六號。”

“五號,四十二號,二十七號。”

“二十七號,四十二號,三號。”

……

阮覓的果子,啪嗒一聲掉在地上,滾了好幾個圈。

她僵硬地坐在那兒,驚恐至極。

!!!???

天要亡我?

“經過計數,已經得出前三名。”經過冗長的程序,謝氏拿到了寫著名字同總票數的紙,她眼中掠過點驚奇,朝阮覓那裏看了一下,很快又收回目光。

痕跡清淺得令人難以註意。

“第三名,二十七號。”她笑著看向段意英,示意段意英上前來。

段意英倒是完全不意外,好似這樣的事是理所當然的。不過她走上去的時候神情挺不耐煩,好像誰欠了她幾萬兩。

“因票數相同,故而第三名有兩位,恭喜四十二號。”謝氏目光這次才穩穩落在阮覓身上。

而阮覓此時,眼睛裏已經失去亮光。

一票之差,一票之差!

也就是說,都是因為她投了自己一票,所以才與段意英的票數持平,變成共同的第三名。以至於現在要上去暴露她就是那首可笑又幼稚的詩的作者?

為什麽?她為什麽要為了那點可笑的自尊投自己一票?!

阮覓心中嘔死,恨不得倒退回半柱香之前改變一切。

底下久久沒有人站起身,謝氏笑著看向阮覓,卻問道:“四十二號是哪位?上來罷。”

阮覓:抱歉,我想離開地球。

作者有話說:

文中詩句全是百度的,除了那兩首,我自己亂寫的。嗯……哪兩首大家應該看得出來。(小聲)感謝在2021-08-25 10:51:08~2021-08-25 21:50:3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~

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:chen 2瓶;

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,我會繼續努力的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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